救主慈悲主日

如今每一年復活節後第二主日都被稱為“救主慈悲主日”。這個特別的日子乃是前任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為了推廣“慈悲敬禮”而指定的節日。教宗本人曾經特別地熱心敬禮救主慈悲。為此,他還特別頒布了《丰富的慈悲》通諭來闡釋天主的仁慈和悲憫在人類救恩史當中的作用。
教宗之所以可以這樣做,並非是空穴來風,或者標新立異。自從傅天娜,這位“慈悲的宗徒”接受到天主的啓示之後,她就畢生宣揚天主的慈悲。在她的日記中,她講述到人應該如何去獲得,祈求天主的慈悲,然後,如何去堅信這樣的慈悲,最后,又應該如何去藉著血肉之軀宣揚這種慈悲。
天主的慈悲在今天得到教會特別的重視和宣揚,乃是因為教會意識到“慈悲”在宣傳福音,拯救人靈中不可替代的作用。天主的聖言是生活的聖言,教會也是一個生活的教會,因此,在不同的時代里,教會的福傳都有不同的側重點和特征。有的時候,教會特別宣揚苦修的精神,有的時代則是著重貞德,而如今這個時代里,教會要讓人看到天主是如何慈愛和悲憫的一個神。
其實,“慈悲”這一個中文繙譯,乃是借用了佛教的一個術語,但是,也可謂恰如其分。所謂的慈悲就是指帶給人快樂,將人從苦難中拯救出來。這樣,“慈悲”一詞就包括了“慈愛和悲憫”兩層含義。慈愛的心,人皆有之。但是,一顆悲憫,悲天憫人的心,卻是要靠修行得來的。
耶穌,作為教會的“頭”,和宗徒們的師傅,他自己就首先做到了慈悲二字。這樣的例子在新約中不勝枚舉。今日的福音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。耶穌在複活之後曾經不斷地顯現給宗徒們。不過,其中有一個門徒,就是多默,在第一次顯現的時候沒有在場。所以,情理當中的事,就是抱以懷疑的態度。可是,多默這個人似乎還帶有些頑固的性格:“除非我看到他手上的釘空,用我的指頭探入釘空,用我的手探入他的肋旁,我絕不相信”(若20:25)。多默這樣説,道出了“耳聽為虛,眼見為實”的人之常情。他要“看”到,“摸”到耶穌,才會相信。否則,無論多少人看到了,他都不會屈服的。
過去的時候,多默總是在一些神父的講道中成為反面例子的典型,成為“不信”的首犯。其實,多默的這種做法,在一個正常的人性角度下來看,沒有什麽不對的,無可厚非。但是,多默的這種驗證的方法,或者説“不見不信”的態度,在人生的一些大的問題上,是不太實用的。耶穌的顯現,乃是肯定天主對於人類的愛情和許諾。而這樣的愛情,是“看”不到,也“摸”不到的。生活中,我們無論是平凡人,還是叱詫風雲的大人物,都在追求愛情和意義。但是,偏偏這兩樣東西是摸不到,看不到的。所謂的夫妻之愛,朋友之愛,等等,哪一種愛情是可以看得到的呢?所以,多默這樣的態度,自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後面的結局。
不過,聖經當中最富有戲劇性的地方就是:耶穌居然迎合了多默這種“鑽牛角尖”的心理。他居然真的在第二次顯現的時候,伸出手來讓多默去摸,去看。我們不可小看耶穌這麽一個看似簡單的動作。設想一下,生活中許多時候,我們都遇到過被他人質疑的時候。更不要説是被人冤屈的時候了。當我們自己明明知道那件事是真的,可是,他人就是不明白或者不接受的時候,我們是斷然不會泰然處之的。可是,耶穌卻給了多默八天的時間去考慮,而且在顯現的時候迎合了他去相信的方式。這,就是慈悲。
信教的人,包括你我,多數都覺得自己是有慈悲心的人,有愛心的人。不過,許多時候,我們在向別人宣講真理的同時,也利用真理來攻擊他人。真理,在許多宗教中被當作排除異己,攻擊他人的有效武器。難道“真話”就非要用“逆耳”的方式來説嗎?好話為什麼不能好說呢?作人正直,就一定代表尖酸刻薄,不能容人嗎?當然不是。對於此,保祿宗徒有著很好的解釋:“對軟弱的人,我就成為軟弱的,為贏得那軟弱的人;對於一切人,我就成為一切,為的是要救那些人”(格前9:22)。保祿這樣的態度絕對不是我們中國人的“打太極”或者“和稀泥”的做法,而是憐憫和慈悲的態度。沒有了這樣一種相互體諒,相互理解的態度,所謂的福傳都是一句空話,恐怕就算和平相處也是一件難事。所以,生活中兩個壞人可以湊活在一起,一個聖人和一個罪人可以搭檔。但是,最難處的就是兩個所謂的“正人君子”。當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完美的,是他人的模範和標準的時候,其他的一切都成為空談了。或許因此,許多時候教堂中的是非和麻煩反而多過其他團體的原因。這也就是為什麼在我們的教會中,一個人越是聖善,越是覺得自己是罪人;而他越是覺得,承認自己是罪人,他反而越是聖潔的原因。因為真正的聖潔不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或者野心得來的,而是藉著愛心和慈悲聖化的。
耶穌對於多默的慈悲恰恰拯救了多默。因為當他真的將手伸出來,給多默看的時候,那個釘空,肋旁的傷口,立刻勾起了多默對於那位愛他,為他而死的耶穌的迴憶,也就是愛的迴憶。這樣的一種迴憶讓多默立時覺醒,幡然悔悟,即刻認出了這位眼前的耶穌。這,就是慈悲的效果。天主對於人的慈悲,並非是對於人的錯誤和罪過視若無睹,或者姑且縱容;而是,在等待人們迴憶起來他對於人類的愛情。在一個家庭中,一段美好的迴憶的確可以拯救愛情。身為父母者,個個望子成龍,個個都希望將最好的,最真的,最寶貴的帶給後代。可是,許多時候父母總是在問一個問題:“為什麼他們就是不明白我的苦心呢?”許多父母,為了讓孩子明白自己的苦心,就開始收起自己的愛心,開始使用暴力,開始幫他們做決定,選擇職業,甚或選擇婚姻等等。可是,最后呢?又有幾個是善始善終呢!
當這些“可憐的父母心”自哀自怨的時候,也許應該問一下自己:“我給他時間了嗎?”“我的愛心,是否用孩子的方式表達給孩子呢?亦或只是用我的方式呢?”其實,這些問題不只是存在於父母之女之間,夫妻之間,朋友當中也是類似的道理。人們常說:“水至清則無魚,人至查則無友”。其實,有問題的并不是因為作人作得太耿直了,而是耿直當中缺少了對人的慈悲心,同情心和憐憫心。所謂:曲高和寡,孤芳自賞,就是這種人的寫照。作為一個基督徒,固然是炤亮世界的光,但是,這個光遙不可及的話,恐怕就沒有什麽用途了。飯菜中加一點鹽,當然可口;可是,如果全是鹽巴的話,飯菜就不是飯菜了。有愛心,固然重要;如何傳達這個愛心,則更加重要。耶穌是慈悲的,所有追隨他的人也應該是慈悲愛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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